磨刀的聲音在這深夜之中,顯得格外的滲人。
住在他們隔壁的人起來上茅房,聽到這磨刀聲,只覺得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。
“誰大半夜的,在磨刀?”
林春磨了一晚上的刀,直到把菜刀磨得鋒利無比,才放下菜刀,重新掛回墻上。
一夜未睡的他,此時腦子里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林春娘早上起來看到自家兒子竟然站在院子中,不禁覺得十分奇怪,“兒啊,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?”
“一年之計在于晨,我想早點兒起來讀書。”林春道。
林春娘聽見自己兒子要讀書,惴惴不安的心終于放下來,只要肯好好讀書就好。
“好嘞,娘給你弄早飯去。”
在木炭坊內,陳玉遲遲沒等來林春給她賠銀子,不禁有些氣惱。
“哎。”
她嘆了一口氣,旁邊的漢子就開口問:“陳玉妹子,咋了這是,有心事?”
“我在想,林春家窮,怕是拿不出這些銀子來,我看就當我是被狗咬了一口,這件事還是算了吧。”
“算了?咋能算了,陳玉妹子,你如今沒爹沒娘,咱們就是你的家人,你就是咱們的自家妹子,自家妹子的清白都給人毀了,豈能就這么算了?”
“這林春也真是,事情敢做不敢當,賠錢還這么磨磨唧唧的,走,咱們一塊兒上他家要去!”
“對,咱們一塊兒去!”
林嬸子聽見他們的談話,便走了出來,“人家籌錢也要時間,這才過了一天,再等一等。”
陳玉的眼淚又落了下來,“嬸子,你別介意,我知道才過了一天,可是我跟林春非親非故的,若是他跑了,我上哪兒找他去?”
“就是,林嬸子,你可別幫親不幫理啊,這林春犯了錯,做了錯事,當然要受到懲罰!”
這些漢子們怒氣沖沖的走去了林春的家。
看到林春背上背著一個包袱,一副要出門的打扮,他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。
“好你個林春,果然跟陳玉妹子說的一樣,你不賠錢,竟然想著跑路!要不是咱們來的及時,你這小子,怕是早就跑了!”
林春娘看到這些同村人氣勢洶洶的走進來,心底登時一慌,“你們這是要干啥?”
林春擋在門前,沒讓這些人進去,“娘,你先進屋子里去,這事,我來解決。”
“不是,這到底是啥情況,到底發生什么事了?”
那些漢子哪里管林春娘會不會受刺激,他們直接就說道:“你兒子昨天調戲人家陳玉妹子,把人家的衣裳都扯壞了,要不是我們在,陳玉妹子怕是已經跳了崖!”
“啊?”林春娘踉蹌了幾步,“這,這咋可能呢,我兒子可不是這種人啊。”
“呵,我們都親眼看見了,本來人家陳玉妹子都想要報官的,還是人家心善,覺得要是報官了,你兒子以后就不能考秀才了,所以就退而求其次,只要你兒子賠償十兩銀子,她就不再追究這件事,沒想到你兒子非但不拿錢出來,反而還想偷偷跑走是不是?”
林春娘一臉驚慌,她的兒子,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呢?
“兒子,你快告訴娘,這都是假的,對不對,你沒干這事,對不對?”
為首的漢子冷哼一聲,“咱們這么多雙眼睛都看見了,這事還能是假的?林春娘,為了你兒子,我勸你啊,還是快點把銀子給人家送去,免得人家到時候不要銀子,就要把你兒子這個流氓給送進大牢里關著!”
林春娘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她哪里還能掏出十兩銀子來?
要是她能掏出十兩銀子的話,她兒子早就娶上媳婦了!
“這錢,這錢咱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,要不,再寬限兩天?”
“寬不寬限這個問題,你跟咱們說可沒用,要人家陳玉妹子同意了,那才作數,你要想讓人家寬限兩天,你得自個親自去說!”
“好好好,我去說,我親自去說。”
林春娘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,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上去。
林春看到娘為了他這般低聲下氣的祈求他們,感覺心仿佛都要裂開一樣。
他轉頭回去從灶房里拔出那把已經被他磨得锃光發亮的菜刀,塞在自己的后腰上,跟著這些漢子來到木炭坊。
等他來到木炭坊時,只見自己的娘佝僂著腰,雙手作揖,不斷地祈求著,“十兩銀子我們家里實在是拿不出來,再寬限幾天吧。”
陳玉微微一笑,“嬸子啊,這十兩銀子你們現在拿不出來,難道以后就能拿得出來了?再說了,這事本來就是你們家林春做得不對,要是你真的不想拿這個錢的話,那就去見官吧。”
林春娘一聽要見官,心里更是慌張,“不能見官,不能見官,要是見官的話,我兒的前途可就全毀了。”
“你既不想賠錢,又不想去見官,那我受的委屈,難道就這么算了嗎?”
林春娘顫抖著嘴唇,“姑娘,要不,要不就讓俺家林春娶你回家吧,這樣也保住了你的名聲,你覺得呢?”
“我可不敢嫁給這種人,天曉得成婚以后,他會不會對別的姑娘也做出這種事情,嬸子,你快些做決定吧,如果你真的決定不了的話,我就只能喊大伙兒把林春抓起來,送進衙門里,讓縣令大人判這件事了!”
陳玉的一字一句,宛如一把把尖刀,戳進他的心里。
明明他什么都沒有做,為什么他要承受這樣的后果?
為什么連帶著他的娘,也不能置身事外?
“我沒有,我沒有做,這一切都是你胡說!我什么都沒有做!”
陳玉篤定木炭坊的這些人會站在她這一邊,所以,哪怕林春現在將實情說出來,她也完全可以相信,沒有人會信他的話。
“林春,你昨天都承認了,現在又改口,你以為,還有人會相信你嗎?”
“對,他們都不相信我,都不信我,大家都只相信你的鬼話!我沒有做那些事,我沒有做,娘,你要相信我,我真的沒有做!”
林春娘看到兒子成了這幅模樣,心痛的不行,“兒啊,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,這個難關,娘陪你一起度過,以后咱們還是能好好的,成不?”
“我沒有做,娘,難道連你也不相信你的兒子嗎?”林春一臉痛苦。
林春娘也很想相信自己的兒子,可是事實擺在自己的面前,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去相信。
“人難免會有犯錯的時候,娘可以理解的,不就是十兩銀子嘛,娘去借,娘去借來,你別這樣,你這樣娘害怕。”
林春痛苦的閉了閉眼睛,忽然從后腰抽出那把藏在衣服里的菜刀,對著陳玉就砍了過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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