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英搖了搖頭:
“沈勁這家伙,也是一個和謝玄沒有什么差別的瘋子,想要讓他回軍,既不容易也來不及了,所以沒必要。”
“那剛剛張小兄所提及的疑慮······”閻負忍不住追問。
杜英看向權翼,顯然自己不打算先說想法,而是要聽一聽權翼的意見。
權翼知道這是杜英對自己的考校,當即攏手身前,微微躬身:
“河東戰局,都督既已全部交給并州刺史負責,自然應該讓并州刺史來斟酌其中利弊,并判斷是否要出兵增援配合,以及進行戰后的獎懲,都督只需要從這個河東,不,應該說整個西北戰局的角度來做好防范就可以。
既然鮮卑人,又或者草原上的匈奴殘部等有可能南下,那么都督不妨營造出來關中的兵馬強盛之姿,只要讓這些胡人們意識到,關中就是一只刺猬,絕對不是他們輕松就能吃下的,那就可以了。”
杜英頷首,這對于關中來說真的并不難。
因為關中的強盛,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,自然也知道,關中的崛起以及關中如今展現出來的財力,定然會有相對應的軍力來保護。
這樣的軍力,關中的確有,一場場大戰已經證明了這個問題。
只是很多人大概想不到,關中其實早就已經把大部分主力都派遣了出去,長安真的很空虛,只有一群還在訓練的新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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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沖帶著一部分王師在涼州滯留不歸,而杜英還在秘密向漢中匯聚兵馬,這些都是不為人所知或因為路途遙遠而很難搜集到的訊息。
因此只要杜英稍加動作,都督府再配合著營造一些假象,那么就能夠向外傳遞出長安仍然兵強馬壯的訊號。
如今關中和鮮卑人的榷場都還在正常貿易——一邊在打仗,不妨礙另外一個方向上大家一起做生意,這是亂世之中的慣例,畢竟搶地盤和貿易都是為了野心,也是為了溫飽——所以這些訊息,只要鮮卑人真的有心圖謀關中,那么自然就能夠獲取。
鮮卑人對于任用漢人、學習漢家文化之類的態度還是非常積極地,這也就讓關中的報紙在鮮卑人那里一樣受歡迎,畢竟不管對于什么族群來說,在這個時代,那么這就是新鮮玩意兒。
杜英完全不需要能不能散播出去。
“那就這樣吧,現在我們大概只能期望沈勁這小子能夠帶來好消息了。”杜英笑了一聲,“權翼,爾就此擬定一個計劃,越詳細越好,既然要演出戲,那自然要以假亂真。”
“都督放心,而且我們并不是演戲,關中本來就有萬余兵馬,枕戈待旦,不是么?”權翼一臉茫然地問道。
杜英看了一眼已經完全進入狀態的他,雖然有點兒做作,但是足以說明權翼完全領悟了杜英的含義。
他這么識趣,杜英自然也微微頷首:
“只是期望有一天,我們不需要假裝自己是刺猬,而真的是一只刺猬。”
但權翼搖了搖頭:
“都督,既然已經是幼虎,又何必羨慕刺猬?”
杜英頓時忍不住大笑:
“那若不只是想要當幼虎呢?”
權翼當即一躬身:
“愿為風云,以伴都督。”
周圍的官吏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,而等到他們意識到杜英已經毫不掩飾的展露自己的野心之時,方才幡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丟掉了怎樣一個向都督表忠心的機會,但是現在也來得及。
一個個官吏紛紛行禮,而杜英看也沒有看他們,只是看向已經起身的權翼。
權翼低眉耷眼,甚是謙恭。
這家伙······能湊趣,有眼色。
說實話,適合當內宮大總管。
權翼則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,吸了吸鼻子,強行憋住了想要打噴嚏的沖動。
杜英穿過人群,徑直向外走去。
一句話也沒有說。
行禮之后的官吏們面面相覷,都督一言不發,是想要表達對我們行動遲緩的不滿么?
之前都督可是一直把“我是忠臣”掛在嘴邊的。
雖然大家一個相信他的都沒有,但是也架不住這家伙天天說,總是要顧及他三分面子,得配合著統一口風的。
但是這跑到函谷走了一遭,怎么都督的說法就要變了?
一時間包括閻負和張玄之在內,眾人都忍不住看向權翼。
權翼打了一個噴嚏,嘟囔一聲“也不知道誰罵我”,便搖著頭向外走去。
直接回避了大家的疑惑。
閻負剛想要開口攔住他,便看到權翼頓住腳步,回頭看了他一眼:
“閻兄,麻煩調撥幾個人過來,都督吩咐的這事兒啊。還是有點兒費心神的。”
“你要幾個?”閻負沒好氣的回答。
權翼還沒回答,已經有好幾名官吏站出來一步,挺直胸膛,眼睛之中帶著期待的神色,自告奮勇。
諸如權翼這般懂眼色,能夠討得都督歡心的上司,對于他們來說,當然也是一條大腿,如今正是抱大腿的好機會。
閻負皺了皺眉,這幾個家伙,平日里就是鬼機靈的,踏實干活不會,投機倒把、偷奸耍滑最擅長。
所以他揮了揮手:
“你們幾個靠后!”
“誒,且慢!”權翼伸手說道。
閻負愣了愣,對他使了一個眼色,意思是“你確定?”
自然也是好心提醒權翼,找了一群這樣的下屬,怕是有的頭疼。
權翼則笑道:
“余就是需要這般機靈的。辦我的這個事,不需要什么大智慧,小聰明就可以了。人盡其力、物盡其用,正好給閻兄解決點兒困難,不是么?”
閻負忍不住苦笑一聲,這家伙,說他自己的心里話就算了,把別人的心里話也說出來,這可就不厚道了,話已至此,閻負也只能擺了擺手:
“那就隨你。”
權翼施施然離開,而那幾個官吏跟在后面,神色各異——他們現在顯然已經意識到,自己的上司很清楚他們有幾斤幾兩,卻欣然接受,所以前面到底有什么在等著他們?
這種不確定,讓他們自然災難開心起來。
看著權翼的背影,張玄之忍不住感慨道:
“此人總給我一種看不透的感覺。”
閻負卻并沒有之前那般在都督面前備受打擊時的模樣,輕笑道:
“畢竟是都督看中的人才,有本事是情理之中的。據說都督把他當做都督府之中,僅次于其師兄的智囊。”
張玄之癟了癟嘴,儼然有些不服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