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蕓婉失蹤的那天早上,也就是左鼎來到先中己府上的這天,正好也是法事開辦的第二天。比起昨天來,府上人清冷了不少,畢竟死的只是一名小嬰兒,大伙昨日之所以來,無非也只是沖著自己與先中己之間往日的關系。畢竟要是換作普通人家,這種事連靈堂都不值得扎,頂多互相見面時口上悼念一聲就完事了…
吳醒言今天倒沒躲在后院,此刻他就站在大堂處的一角。昨日后院里發生的那場不大不小的誤會,雖沒造成什么緋聞,但實在是令眾人有些尷尬。
先中己雖然嘴上沒說什么,但吳醒言很明白,自己昨日與她女兒發生糾扯,還是讓這位剛剛喪子的男人感到了幾分不快。所以今天一早,他便很自覺的從后院里走了出來。
看到吳醒言肯出屋,先中己神色明顯正常了不少,彼此間交談時沒之前那么尷尬了。但吳醒言卻感到十分的別扭,他尷尬的源頭自然是這幫道士。或許旁人沒察覺出什么異常,但吳醒言明白,這些道士們剛一見到自己,便立刻把他認了出來。
‘這不是之前的那個小神棍嗎!?’
‘對,我也認出來了…’
‘他就是前兩天那個小酒鬼!?嘿…他可真有本事!坑蒙拐騙的功夫這么厲害!你看看他,不知什么時候就混到這大戶人家里了…’
“……”
吳醒言在角落處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。眼睛雖盯著地面,但耳朵卻豎的筆直,此刻小道士們刻意壓低的聲調,沒有瞞過他的耳朵。
少年用余光觀察著一旁小道士,發現他們此刻正在偷偷的對著自己指指點點,心中既是氣憤,又是無奈,心中的五味雜陳,最終化為了一絲感慨…
‘唉…沒人疼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滋味,我今天算是知道了…’
吳醒言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,心中在自嘲的同時,不禁又想起此刻正在屋里‘奮筆疾書’的小乞丐,無不感慨的想道;‘唉…我好歹小的時候還不缺吃穿…真不知道這小丫頭之前到底過的是什么日子啊!?’
“能聊聊嗎?”
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,打斷了少年那滿是沉重的思緒。只見一名藍袍道士手中此刻端著兩盞茶,正站在少年的身旁,發現少年目光看向他,便笑嘻嘻的問道:“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?”
“道長請坐。”
吳醒言沒有起身,只是將身子輕輕繃直了一些。同時伸手向一旁的空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,隨即禮貌的說道:“有勞道長親自端茶,是小子冒昧了…”
“呵呵,按照咱們自家道門里的規矩,這茶我端的不冤…”
藍袍道士將兩盞茶放到椅子中間的茶桌上,隨后便不客氣的坐在了少年身旁,語氣和藹的繼續說道:“畢竟按咱們上清宮的規矩;先看輩分,后看出身,最后看的才是品級…”
“呵呵,就像這茶一樣…”
吳醒言伸手將道士端給自己的那杯茶,往自己這邊又挪了挪。嘴上意有所指的說道:“越是老的茶樹,結出來的茶葉才越賣的上價錢,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會被那些有名望的人買去,最后才能裝在這高檔的茶碗里…”
“哈哈…哈…”
“哈哈…”
兩人同時放出大笑,聲音雖然刻意控制,但還是引來了大堂里多人側身察看。
“哈哈,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吶…”
笑聲過后,藍袍道士無不感慨的說道:“果然老樹結出來的茶葉,跟普通樹結出來的茶葉根本沒法比…同樣一個道理,只是換了一種說法,就讓人佩服的直搖頭…”
“道長過譽了…”
吳醒言也是輕輕搖了搖頭,他知道對方這是先禮后兵,接下來怎么應對,那才是重頭戲。
“不知小先生是哪國人啊?”
藍袍道士將自己那杯茶端了起來輕吮了一口,對于自己這個提問,似乎真的只是一種禮貌的問候。
“不瞞道長,小子祖上是妊國人。”吳醒言沒撒謊,但也沒把話說明白。
“祖上妊國…”
藍袍道士似乎聯想到了些什么,接著問道:“小先生,可否告知姓名?”
“在下乃一浮萍,四海為家,姓名早已隨著四處漂泊而忘卻了…”
吳醒言一邊說,一邊端起自己的杯子,先是放到鼻子前清嗅了一下茶香,隨即才淺飲了一口。這才慢悠悠的補充道:“道長就叫在下巖辰吧!”
巖;吳巖的巖,辰;亦有出生的含義。兩個字結合在一起的寓意就很明顯了…吳巖之子。
“巖辰…”
藍袍道士嘴里不停的念叨著這兩個字,似乎對這個名字很是陌生,他雖然知道這是少年的假名,但還是希望能通過這兩個字,聯想到些什么…
“不知道長您…”
吳醒言將茶杯輕輕放下,眼睛看向藍袍道士,顯然也是在詢問對方的名諱。
“醇近長,現任文水縣,縣掌司一職。”
藍袍道士聞言立刻就爆出了自己的姓名,甚至連職務也一并說了出來,說著,還沖少年捏了一個獨有的道家法訣。
“醇掌司,你這是何意?”
少年看著對方捏的法訣,露出一副驚訝的神色。
道士們之間的法決不是亂捏的,在只有自己人時有一套,再有不知情的外人在場時,還有另一套。
畢竟道士們的秘密太多,有些事除了用隱語之外,并不好過于詳細的表達。如果兩位道士在談話間,有他人在場的情況下,其中一位有心想要說些體己話或者是真心話,便會提前捏出一個法訣來,代表著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將沒有虛言,句句屬實。
“巖辰公子,不管你來自哪里,究竟是何身份,還請認真聽在下一言!”
醇近長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隨意,眼神中滿是嚴肅。隨即壓低聲音,認真的說道:“吳承柏一家的事,請你不要再管了!算是在下求你了,可以嗎!?”
“……”
吳醒言看著對方那副認真的神色,他明白了一件事。吳蕓婉一定是暴露了昨日他們之間的談話,自己被她給賣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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