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白際晨不接,陸天說道:“白院長,這封信很多內容不方便讓外人看到,我要是帶在身上,實在不方便。燒掉或是扔掉,對花妹也是不尊重,故而,還是放在你這吧。”
聽陸天這么解釋,白際晨點點頭,接過陸天手中信說道:“也好,放在我這安全。玉蘭跟我說過,除了你們和我以外,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,她懷的孩子是你的。
我答應了玉蘭,不會跟任何人說,這一點,你放心。”
說著,白際晨將信放進了抽屜里。
放好之后,白際晨抬起頭,看著陸天說道:
“陸天,我知道你和你的愛人感情很好,不可能分開。我只是想問問,能不能找到一個玉蘭和你愛人共處的辦法,你能常看看玉蘭便可,不需要什么名分,也不破壞你的家庭。”
聽了白際晨的話,陸天搖了搖頭,語氣堅定說道:“白院長,對于花妹,我只能說對不起。我很愛我的妻子,我沒想過除了她以外,還能有其他女人存在。”
陸天的話,令白際晨心下一沉,他沒想到,陸天會拒絕的這樣干脆。
想到女兒的一片癡情,白際晨不禁心中一陣黯然。
半晌方才緩過勁來,長嘆一口氣,“也罷,強扭的瓜不甜。陸天,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。”
“白院長,什么好消息?”陸天問。
“京城那邊傳來消息,你爸媽的問題基本查清。要是順利的話,用不了多長時間,就能重新走上領導崗位。”白際晨一字一句說道。
“真的么?那太好了!”陸天激動地說道。
“這個消息是從京城高層那里傳出來的,應該靠譜。
實際上,把你爸媽從環衛站調到文史館工作,就很說明問題了。這個信號表明,你的爸媽和馬守常一樣,要徹底解放了。”
陸天眼睛一亮,客客氣氣說:“白院長,謝謝你。”
“我有什么好謝的,跟你爸媽這么多年交情了,做什么都是應該的。
我最想的,你要是有機會的話,去京城看看玉蘭。
即便不做愛人,她也是你的干妹子。玉蘭沒有兄弟姐妹,除了我以外,你就是他最親近的人了。”
說完,白際晨端著茶杯的手,顫抖起來。
這一次,陸天沒有像之前那樣拒絕,點了點頭,“白院長,我會去看花妹的。”
見陸天一口答應,白際晨的心一下舒緩許多,喃喃道:“好,那就好。”
……
一九七四年春節,比一九七三年春節供應的年貨多了些。
吉春的市民可以買到明太魚了,憑票購買,每人二斤,兩條三斤左右,供應充足,斤兩限制不太嚴格。人口多的人家便分幾次買,一次只買一張票的,那么數口之家便可多買幾斤。
市民們也可以買到中東產的一種蜜棗,多年難得見到的糖果、瓜子、花生、芝麻醬、香油、蝦醬,都可以憑票買到了。
最讓吉春人想不到的是,每戶還可憑本買到二兩茶葉、一塊上海生產的檀香皂。那皂的確非同一般,剛拆開包裝紙時異香撲鼻,令人陶醉。
茶是紅茶,不知產于何地,商店預先用稻草紙二兩二兩包好了。
這兩樣東西,對于大多數人家是非正常需要,屬于奢侈品。
特別是茶葉,一輩子不喝又怎么啦?但有些生活條件好的人家渴望擁有,而且多多益善。不過,這也是生活條件好的人家的喜好。
對于普通老百姓人家,茶和檀香皂可有可無。
所以茶和檀香皂就出現在黑市上,都是搶手貨,可翻價幾倍賣出。往往是某人剛賣出手,操著錢不往兜里揣,轉身就去買蝦醬了。
芝麻醬和香油也如同奢侈品,普通老百姓理性地拒絕消費。
蝦醬卻大受普通老百姓歡迎,貼餅子、窩頭抹上幾筷子蝦醬,吃起來像點心。
與普通人家相比,周家算得上條件好的人家了。
家里人口多,掙錢的人多。
除了自己家的工業票外,陸天在【生存系統】簽到,每月還有兩張。
家里的,系統給的用光之后,再去黑市能買多少再買多少。
總之,要過一個像樣的春節。
臘月二十九這一天,明太魚、中東大棗、糖果、瓜子、花生、芝麻醬、香油、蝦醬,還有茶葉、檀香皂,再加上豬肉、雞蛋、大米、白面堆了滿滿一個小屋。
看到這一屋的東西,每個人都格外高興。
這個年代,過年就是過個喜氣。
周家和郝家混著過之后,加上周秉義、周秉坤和陶俊書從兵團回來,家里一下人丁興旺起來。
唯獨周父周志剛沒有回家過年,多少有些遺憾,要不就是完完整整的大團圓了。
因為陸天和周蓉答應了馬守常夫婦,大年三十到他們家過。
臘月二十九,就成為周家人和郝家人歡聚一堂、辭舊迎新的日子。
與其他人家一到春節,喝得大醉不同。
周家人喝酒很少,即便喝酒也是淺嘗即止,從不狂飲。
他們更愿意,喝完酒后,坐在一起談天說地,暢想未來。
今年也不例外。
剛過六點,團圓飯吃過,將碗筷撤掉,在地桌擺上為新年準備的果脯、糖果、大棗、瓜子、花生,又沏上一壺紅茶。
過了這個春節,按吉春人常用的虛歲算:
1948年2月出生的周秉義,27歲;
1948年4月出生的陸天、郝冬梅,27歲;
1950年10月出生的周蓉,25歲;
1952年7月出生的周秉坤,23歲;
1953年4月出生的陶俊書,22歲;
1959年9月出生的周玥,16歲。
這里,成了年輕人的世界。
與往年有些不同的是,
郝今龍夫婦坐在地桌一旁的炕沿,一邊照顧小長樂和馮楠,一邊做聽眾,聽著圍坐在地桌青年人,在那高談闊論,指點江山。
先開口的是陸天,雖然周家和郝家這些年青中,周秉義年齡最大,也更有大哥的樣子。
不過,對周家,包括郝家,這幾年貢獻最大的自然是陸天。
無論是周秉義還是周秉坤,都對陸天十分佩服。別人的話或許將信將疑,陸天的話,都像語錄一樣,牢記在心里,并且付諸于行動中。
說了一些過年該說的祝福語后,下面的話陸天是說給周秉義的:“大哥,現在周家兩個媳婦都回吉春,家里明顯陰盛陽衰。我覺得你應該爭取一下,早一天回吉春,對周家、郝家都好。”
聽陸天這么跟自己說,周秉義想想說道:“陸天,你跟我說過,再過幾年一定會恢復高考。讀高中的時候,我的目標就是清華北大,要是上了推薦的大學,將來就不能參加全國統考了。”
“陸天,我就說么,秉義有更大志向,不會這么早回吉春的。”郝冬梅插言道。
陸天喝了一口滾燙的紅茶,抿了抿嘴唇的茶水,接著說道:“大哥,我想問你。你一定要上清華北大最終目的是什么?”
“當然是學習文化知識,將來報效祖國了。”周秉義豪不猶豫的答道。
陸天微微一笑,“大哥,我知道,你最喜歡的專業是文史類。這類專業最終的方向大多是成為領導干部,做人民公仆,你應該也是這樣。
我說的,對吧?”
周秉義點點頭,“陸天,你說的對。莪的志向就是將來走上領導崗位,為官一任,造福一方,為百姓謀福祉。”
“大哥,要是這樣,你就沒必要拘泥清華北大了。
為官之道,更重要的是在社會實踐中總結經驗,沒必要一定要在高等學府。
你要明年能回吉春讀大學,四年之后就能走上領導崗位,哪怕是從基層做起,也能實現你的抱負。
你要一定要考清華北大,那就需要四年之后再讀四年。
八年后,你參加工作的時候,已經三十四歲,算不上年輕干部了。”陸天幫著周秉義分析著。
陸天的話,郝冬梅也跟周秉義說過。不過,周秉義是左耳朵聽,右耳朵冒,沒太放在心上。
今天,陸天這么一分析,周秉義覺得的確有道理。
正要開口,陸天又說道:“大哥,我沒做過領導干部,有些事也很主觀,這樣,問一下爸媽,我說的有沒有道理。”
說完,陸天向坐在炕沿的郝今龍、金月姬望去。
剛才陸天的一番話,郝今龍夫婦聽得真真切切,聽陸天這么一問,郝今龍和金月姬對望一眼后,金月姬開口道:
“秉義,陸天說的很有道理,早參加工作,就多一天工作經驗,讀吉大和北大,區別不大。
當然,這些只是我和你爸的經驗之談,如何選擇,還在你。”
聽完,金月姬的話,周秉義點了點頭,
“爸、媽、陸天,我聽你們的,回去之后,爭取保送大學的資格,爭取早一天能回吉春。只是每年回城讀大學的名額有限,兵團機關競爭十分激烈,我不知道能不能爭取上。”
見周秉義表了態,周蓉笑道:“大哥,你要是想好了。我跟干爸說一聲,讓他幫幫你。”
“周蓉,走后門的事,可不能做。”周秉義一臉嚴肅地說道。
“哥,你放心吧,我干爸做事很有分寸,絕不會違反原則做事的。這一點,咱爸媽清楚。”說著,周蓉又向郝今龍夫婦看去。
這一次是郝今龍開的口,“秉義,我對老馬十分熟悉,他能為你做到的,是保證公平。
在公平公正的前提,你要通過能力去爭取。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負擔。”
“是啊秉義,陸天和周蓉是你我最親的人,他們做事,你放心吧。”郝冬梅挽著周蓉的胳膊笑道。
“那,那我聽你們的。”周秉義當然清楚馬守常說一句話的分量。
之前,他不去爭取上大學的名額,很大原因就是其他爭取大學名額的,都有這樣那樣的關系,周秉義覺得自己機會不大,沒必要與其他人爭取,得罪人。
現在,有馬守常幫忙,就完全不同了。
在公平前提下,周秉義自信自己是最優秀的。
“哥,你要是能回來,咱家就差秉坤了。”周蓉望著弟弟說道。
周秉坤聽后一臉憨笑,“姐,我可能也有機會回吉春。”
“秉坤,你藏得挺深啊,快說說看。”周蓉瞪大眼睛問。
“八字沒一撇的事,等有譜了再說吧。”周秉坤撓了撓頭。
周蓉拉起身旁陶俊書的手,沖著周秉坤說:“秉坤,看你那煩人樣,我不問你,問你老婆。小陶,你來說。”
陶俊書看了看周秉坤,對大家說道:“秉坤,你說吧。都是家里人,還能幫你想想辦法。”
“是啊,秉坤。都是一家人,有什么不好開口的。要是有機會回吉春,就要全力爭取,有什么困難,大家還能幫你出出主意。”陸天說道。
周秉坤喝了一口茶水,舔了舔嘴角的水漬,說:
“你們都讓我說,那我就說說。元旦前,兵團舉行了元旦聯歡會。另外一個軍區首長,觀看了演出。
演出之后,這位首長對我的評書選段十分贊賞,聯歡會后還單獨見了我。見我的時候說,他馬上要轉業,轉業后,去江遼省廣播電臺做領導。
知道我是吉春人后,問我想不想到江遼廣播電臺講評書。我說,行啊,到哪里都是為人民服務,那位首長說,等他上任之后,再跟我說這事。
這個都過去一個月了也沒動靜,估計也就是說說。”
“好事啊,這個領導姓什么叫什么?”陸天問。
周秉坤撓了撓頭,“我只知道他姓趙,叫啥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知道姓什么就行,春節之后,我去找找看。”陸天拍了拍周秉坤肩膀說。
“姐夫,你在省廣播電臺有熟人?”坐在一旁的陶俊書眼睛一亮,問。
陸天搖搖頭,“小陶,我哪有那本事,誰都認識。我去找找白院長,他吉春八面玲瓏,應該能找到這個趙領導。”
“陸天,這個白院長是誰啊?”周秉義問。
“大哥,白院長是爸媽的老相識。”陸天沖著金月姬夫婦看去。
聽陸天這么說,周秉義點點頭,“現在爸媽這樣的處境,白院長還能幫忙,真不容易。”
“哥,陸天跟白院長可不是就爸媽的關系。”周蓉白了陸天一眼,話里有話說道。
“姐,除了這個關系,還有啥關系?”周秉坤好奇問道。
“二哥,白院長有個女兒叫白玉蘭。白玉蘭喜歡姐夫,姐夫可沒看上她。”一直不語的周玥說道。
周玥的話,令陸天多少有些尷尬,干咳一聲后,說道:“玥玥,不要亂說。人家白玉蘭是姑娘,這么說,對人多不好。”
“秉坤,你看。說白玉蘭幾句,你姐夫就著急了。”周蓉瞪了陸天一眼,說著。
聽了這些,周秉坤還是似懂非懂,一臉憨笑說:“姐,玥玥不是都說了么,姐夫沒看上白玉蘭,你擔心什么。”
“不怕賊偷,就怕賊惦記。”周蓉白了陸天一眼。
本來,周蓉沒想說這些話。對于陸天,周蓉一直十分信任,從來沒有懷疑過。
只是剛才,陸天提到找白院長幫忙,周蓉心里有些不舒服,趁家人都在,自己的母親又不在的時候,點他幾句。
“周蓉,陸天你還不知道么,把你當寶似的,別人惦記不走的。”郝冬梅笑著說。
“是啊姐,你和姐夫多般配,簡直是董永和七仙女。”周秉坤沖著周蓉做了個鬼臉。
“去你的,和小時候一樣,嬉皮笑臉的。”周蓉笑著說。
見周蓉不再提及白玉蘭,陸天說:“秉坤,你要是也能回吉春,那咱家就差爸了。”
“我爸還有七八年才能退休,讓他提前退休估計夠嗆。”周秉義搖搖頭。
“是啊,爸要是回吉春,八級工就沒了,工資差出五六十,他不會同意的。”周蓉搖搖頭。
“即便是這樣,我還是覺得回來的好。你沒看今天媽不太高興么。”陸天說。
周秉義聽后點點頭,“是啊,今天這頓飯,周家和郝家,就差爸一個人不在,媽心里當然不舒服了。要是爸能回來,全家人團圓,那再好不過了。”
陸天雙肘支著桌子,雙手叉在一起,“爸明年春節才能回來,到時候,我跟他說。”
“陸天,你說比誰都合適。
我和秉坤是兒子,不好深說。爸爸倒是稀罕周蓉,可周蓉的話,他也聽不進去。你是姑爺,就算他心里有不同想法,也會把你的話聽完。我看行。”周秉義點點頭。
“大哥,這一年,我再四處問問,看看吉春有沒有建筑企業需要八級工。要是有,兩好趕一好,八級工身份能留著,我爸巴不得留在吉春呢。”陸天想想說道。
陸天的話,令周秉坤豎起大拇指,“姐夫,還是你想的周全,要是吉春能有接收單位,我爸比誰都得高興。”
就這樣,幾個年輕人,你一言我一語,從六點聊到了九點。
這次高談闊論,方才結束。
……
今天是1974年1月22日,農歷除夕。
今年的除夕,與往年不同。
今年的除夕,陸天和周蓉帶著小長樂在馬守常家過。
一周前,小年那天搬進來之后,馬守常家多了不少歡聲笑語。有了這些歡聲笑語,剛剛承受喪子之痛的馬守常夫婦,悲痛心情舒緩了很多。
特別是有一歲多小長樂,正是招人喜歡的年齡,更是令馬守常夫婦多了很多快樂。
吃過年夜飯,陸天和周蓉陪著馬守常夫婦一起在客廳喝茶。
抿著香氣濃郁的烏龍茶,陸天問道:“馬叔,這個茶是哪里產的?味道很好啊。”
馬守常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
“這是白院長臨走的時候,送給我的。他說,是京城他大哥寄過來的,一定讓我嘗嘗。你是知道的,我和你曲阿姨從不收東西,白院長不同,二十多年交情,收了就收了。”
“馬叔,白院長臨走前,還去看了我爸媽。只是,我爸媽現在還戴著帽,不好帶東西。給我爸媽的東西,留在他家里,讓我隨時去取。對了馬叔,白院長什么時候回吉春?”陸天問。
“他的批條只有七天,昨天走的,初五就得回來。”馬守常說。
“那初五的時候,我和周蓉一起過去看看。我代表我爸媽,周蓉代表你們。”陸天說。
“也好。我現在的職務,不方便見他,你們去正好。”馬守常點點頭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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