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家。
客廳里,陸茜坐在沙發上,抽抽噎噎地抹著淚。
本來陸正清和章悅就沒想清楚怎么安排養女,被陸茜這么一哭,兩人又陷入糾結。
陸北和陸南知道自己父母心腸軟。
估計陸茜這么一哭,原本爸媽想要馬上認回親生女兒的決心又要動搖了。
果然,章悅腳下動了動,想要上前安撫陸茜。
“媽。”
陸南適時叫住她,朝她搖了搖頭。
章悅讀懂了兒子眼里的情緒,往前的腳步頓時定在原地。
是啊,自己親生女兒在孟家受委屈的時候,有人安慰嗎?
沒有!
她都能想象得到女兒一個人窩在陽臺抹淚的情形,心里頭就跟刀子在絞一樣。
她現在去安慰養女,就是對自己女兒的背叛。
陸正清也回過神來。
怎么能因為養女一哭就忘了自己親生女兒受過的苦呢?
他和妻子對視一眼,彼此都冷靜下來。
深吸一口氣,陸正清對兩個兒子道:“你們在這陪著妹妹,我和你媽上樓一趟。”
陸南點點頭,扯了張紙巾遞給沙發上的陸茜。
“先擦擦淚,一會兒爸媽有事跟你說。”
陸茜沒去接紙,眼淚反而越發洶涌。
陸北沒有大哥那么沉得住氣,現在是怎么看這個假妹妹怎么礙眼。
瞧把她委屈的,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在陸家受了二十年磋磨呢。
他嘲諷地勾了勾嘴角,冷冷道:“你一天在醫院好吃好喝的住著,全家人都在替你奔波,你有什么好委屈的?”
“在家哭哭啼啼給誰看?”
“難道整個地球都得圍著你轉?”
“我、我沒有……”,陸茜語帶哭腔,“二哥,你怎么會這么想我……”
陸北轉過頭,不想再浪費表情。
當了二十年的兄妹,有沒有他難道看不出來?
客廳頓時陷入安靜。
沒人搭理自己,陸茜抬手抹了把淚,雙臂抱膝,將頭埋在臂彎。
心頭卻寒涼一片。
知道自己不是他親妹妹,連裝都懶得裝了嗎?
她也叫了他們二十年哥哥啊!
怎么忍心這樣對她?
要不是自己今天偷跟著媽媽回家,恰巧聽到家人的談話,還不知道自己是被抱錯的孩子!
如果當時她沒及時進來,他們是不是就會立刻去認回親生女兒,將自己徹底丟在醫院不聞不問?
一想到那沒錢沒勢的原生家庭,陸茜心頭就止不住厭惡。
她才不要認回什么親生父母,不要去過那種只能在陽臺上蝸居的生活!
可是為什么陸家的親生女兒會是孟真啊?!
怎么偏偏就是自己最討厭的人?
她好恨吶!
陸茜抱著膝蓋的手指緊緊蜷在一起,指甲刺得掌心生疼。
樓上臥室。
陸正清和章悅正在商討如何安置養女。
章悅覺得,即使認回親生女兒,也不可能完全不管養女。
畢竟是養了二十的孩子,當年被故意調換也不是陸茜的錯。
何況陸茜還身患絕癥,如果直接就將她掃地出門,未免太過殘忍。
“正清,我還是做不到那么狠心,至少得把她安頓好,不然我們跟孟家又有什么區別?”
“等安頓好,我們再告訴她事情真相,然后去找我們的女兒。”
陸正清到底比妻子拎得清,他揉了揉眉心,堅定道:“因為我們的疏忽讓親生女兒受了二十年的苦,相認的日子絕不能再拖!”
“至于陸茜”,他頓了頓,“我們可以幫助她進行治療,直到她康復。不過康復后的生活,就不再由我們負責。”
“她自己也有親生父母,到時候要不要認她父母,怎么過日子,全由她自己定奪,與我們無關。”
章悅也知道這個道理,可是:“如果孟家不認她呢?那她一個人怎么辦?”
陸正清:“認不認是孟家的事,也與我們無關。她早就成年,也該自己面對人生了。”
“再說,我們幫她考進首都大學,以后畢業分配工作,她自然就可以自食其力。加上逢年過節的壓歲錢、平時我們給的零花錢還有老爺子時不時的補貼,加起來完全夠普通人過好幾年。”
要不是看在陸茜對當年的事情并不知情,現在又得了那樣的病,陸正清絕不會答應再繼續給陸茜治病。
畢竟白血病的治療費用,也不是一筆小數目。
章悅覺著丈夫的話也有道理。
他們已經給養女創造了最好的條件,接下來怎么過就得靠她自己。
他們無愧于心。
她狠狠心,點頭道:“那就這樣吧。我們下樓去告訴她真相。”
兩人商量好,便準備下樓攤牌。
客廳。
陸茜紅著眼睛,雙臂抱膝,一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。
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,她抬眸眼巴巴望過去,委屈地叫了聲:“爸、媽。”
陸正清和章悅神色凝重,沒有再應她。
陸茜心頭咯噔一下,掐進掌心的指甲再次攥緊,果然是要告訴她真相了嗎?
如她所料,客廳里響起陸正清嚴肅的聲音:
“陸茜,有個事情,家里人覺得應該讓你知道。”
陸茜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,打心底里不想聽接下去的話。
她轉頭可憐巴巴地望向章悅。
媽媽一向心腸軟,肯定舍不得讓她受委屈。
哪知往日目光慈愛關切的媽媽側過頭,避開了她的目光。
陸茜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,明白爸媽已經站到了一條戰線。
這個家,看來是容不下她了。
沒等陸正清開口,她紅著眼眶搶先道:
“爸、媽,你們別說了,我都知道了,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,孟真才是你們的女兒。”
“我也知道自己的病情,不剩多少日子了。”
“你們也知道,我親生父母重男輕女,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條,他們不會給我治病。這樣的父母,我認回去又有什么意義?”
說到這兒,陸茜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又拼命吸著鼻子想忍住。
她抹了抹眼淚,繼續道:
“你們放心,我不會再跟孟真爭搶,你們能不能陪我走完生命最后一段時光,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醫院那種冰冷的地方,我害怕……”
“等我走了,你們一家人再好好團聚,可以嗎?”
“求求你們,不要對我這么殘忍,我又有什么錯呢?當初被抱錯的時候,我也只是個孩子啊……”
說到這兒,陸茜已經泣不成聲。
一番話,讓章悅硬起來的心又軟了下去。
陸正清原來想說的話也梗在喉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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